《琼斯先生》(Mr. Jones)是我最近观看的一部不错的历史题材电影,展现了斯大林时代的乌克兰大饥荒,几百万人在这场人为灾难中死亡。乔治·奥威尔的小说《动物农场》的第一句话,说的就是琼斯先生晚上关闭了鸡圈。电影中奥威尔和琼斯先生有会面,电影的独白可能也是《动物庄园》的语句,这种布局显得既合理又妥当。
对于大饥荒,电影展现了几个特别震撼的场面,例如路边的死人、被扔上运死人的马车的婴儿、吃死人肉的小孩子。这些都是记者琼斯亲眼所见,也是他后来向世界报告的情况。不过他的揭露被同行否决,否认大饥荒存在的报道最终获得了普利策奖,琼斯则在 30 岁的年纪被枪杀死去。这是一个悲伤的结局,可是现实就是如此。一个个人,在面对一个时代潮流的时候,有时候很难做什么来扭转时代,往往容易成为牺牲品。不过,我觉得做与不做还是有差别的,琼斯就认为如果他不说出真相,乌克兰就可能有几百万人丧失,尽管他知道有 6 个英国工程师可能因为他的话而立即被处决。这时候较少有比较的因素,作为记者,其使命、良心就在于公开自己所看到和所经历的。
记者琼斯最关注的是人的生命、性命,这并不容易,很珍贵。在那个时期全世界关注的是苏联的成就,一场彻底改变人类命运的革命正在发生,人们很容易忘掉个体的人,变成集体的人,思维也是集体式的。按照这个思路发展下去,一些人在受罪,若干人失去性命,可能就变得无关紧要了。可是,个体真的不值得关注吗?许多个体一旦变成了统计数据,个体的生命便失去了被尊重的可能,电影透过琼斯正是在对这些逝去的生命进行缅怀。
苏联作为一个国家在人类历史上确实作出了不少巨大的成就,她曾经一度成为超级大国,在国力上和美国并驾齐驱。然而,我们会看历史,可能同样需要关注的,是苏联的人民在那个时代是否过的和美国人民一样幸福,具有相似或等同的公民权利。也就是说,比较两个国家的实力,除了军事、科技等硬实力以及文化、艺术等软实力,我们还可以去了解一下两国居民的权利是否得到保障,公民的生存权、发展的权利是否得到维护。如果在这些方面存在差异,那么哪怕其国力强盛,也不能称之为强国。毕竟,国家形成的目的就是为了保障公民的利益。如果公民的权利、尊严都无法得到国家保障,再强大的国家有什么意义?反过来,如果一个国家的居民的各项权利和福利措施到位,生活的稳定而美满,即使这个国家武力不强大,也会是令人向往的国度。话说回来,如果一个国家所处的环境恶劣,时刻面对着外敌的入侵威胁,那么武力强盛一些也很正常。
记者这个职业是相当神圣而重要的。发达的新闻业,需要很多优秀的记者。真正的记者,关注的应该只有真相,追寻的只有事实。在获取足够的信息后,以冷静、准确的语言把自己所观察和调查的信息发布出来,帮助公众了解事情。不过在如今,一些不看重记者操守、良心和“普利策奖”的所谓记者,充当宣传员、传声筒,也照样可以过得很好。《琼斯先生》中的大记者就是如此,而后还获得了普利策奖,虽然后来看来是琼斯而不是得奖者讲述了事实。这不能不算是一种讽刺和警示。
除了记者自身的原因,外部环境的恶劣也助长了人们对记者和新闻业的怀疑。正常的情况下,记者往往是报道让当权者不舒服的事情,问一些令当权者不好回答的问题的人。这种监督作用能够避免权力过度腐化,是社会的净化剂。不过独裁者并不这样看,独裁者需要人们时刻拥戴他、赞同他、膜拜他,当记者和媒体不这样行事时,独裁者甚至将其归之为“人民公敌”。这就是美国的 Trump 总统的思路。
Trump 和他的民粹,我感觉基本上就是树立各种“敌人”,把各种社会问题的原因交给这些敌人,似乎没有这些敌人社会就美好了似的。往大了说,世界各地的民粹思路都是一样的,一定要找出一群人作为问题的原因,就是这一群人非常邪恶,破坏了社会和国家。这些民粹者最喜欢阴谋论,把自己想象成某项事业的战士。其极端,就是纳粹。实际上,头脑正常的人不难得出结论,哪里有什么人是绝对的邪恶的。即使有,其数量也特别有限。当权者需要解决的是问题,而不是某些人。
美国的一个优势是,无论 Trump 和其支持者怎么攻击记者、媒体,大多数人依然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,基本忽视他的抱怨。他也只能是在口头上抱怨一下,不给报道者、提问者好脸色,没有其他行动。可见,所有人还是认可言论自由和媒体自由的。这种传统能够确保正确的意见得到表达,无论存在多少种错误的意见。从这个角度看,大饥荒出现在苏联治下的乌克兰,并不是没有原因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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